□逄春阶永利策略
七年前那会儿,我就在大众日报上写了篇《谁先改编“赵德发”》的评论,很着急地呼吁有识之编导:“赶紧的!把赵德发的‘农民三部曲’搬上荧屏!赵德发的小说可是个富矿。”当时12卷本《赵德发文集》刚出版,我盯着《缱绻与决绝》里的绣绣、封大脚,《君子梦》里的许正芝、许景行,就跟《白鹿原》里的白嘉轩、鹿子霖似的,在心里扎了根。谁承想,最先被相中的是《缱绻与决绝》——得,这回可算遂了愿!追着看《生万物》,嘿!比想象中还地道。导演刘家成,编剧王贺这活儿,干得漂亮。潜心创作四十多年的赵德发很认可,他说,看着电视剧,几次忍不住落了泪。
电视剧《生万物》改编自长篇小说《缱绻与决绝》,确切地说改编的是小说的前半部分。戏里1926年到1946年这二十年,费家、宁家、封家那些事儿,掰扯不清。但最抓耳朵的,最拴心的,是演员们嘴里蹦出来的那句“知不道”——杨幂说,欧豪说,林永健说,倪大红说,迟蓬也说,群众演员更是说。这话在俺潍坊安丘景芝老家,那就是“不知道”的意思。小时候婶子问:“老九(我的乳名),你娘呢?”俺一准儿回:“知不道!”又问:“老面(酵母)放哪里了?”我的回答依然是“知不道”。要是误解了,知道了不说,不是欠揍嘛!在山东的好多地方,要是你问的问题他回答不出来,他会拉着长腔说:“俺真——知不道啊!”然后是一脸无辜的笑。
我曾请教过研究方言的学者,他们说,“知不道”,可能源自古代“智不到”或“知不到”永利策略,意为“认知未达到”,后演变为“知不道”。这个词在明末清初的白话小说《醒世姻缘传》里出现过。
《生万物》的“知不道”台词在剧中不断被强化。很自然地,我想到2017年秋在济南看话剧《白鹿原》的情景。这部戏,我连看了两场(我有个习惯,好戏都是看了再看,第一遍是看热闹,第二遍是琢磨味道)。陕西人艺版话剧《白鹿原》,准确地说,应该叫陕西人艺方言版话剧。它的最大亮点是演员采用陕西白鹿村方言(蓝田话),而不是普通话与方言混搭。我不是陕西人,但听着蓝田话,觉得是一种享受。我专门采访过话剧的制作人李宣,为什么坚持用方言?李宣说:“我们的首演在陕西,这是一道关。首先是方言,这个戏叫方言话剧。如果观众看了,觉得你说的是宝鸡话,第一印象就不认可。所以既然要做到细致,就得精益求精,做到有良心。走到祖国各地,大家听了觉得,这就是陕西话啊,他们分不清陕西话有不同的腔调,不会过于挑剔。但你敢保证这里面没有蓝田人吗,没有家乡人吗?如果家乡人也觉得没问题,就没问题了。”那天,热情的济南观众起立鼓掌,每场演员谢幕都四五次。李宣说,她最高兴的事儿是,散场了,混在观众人流中,听着观众五花八门的评论,学说白鹿村方言:“揍丝滴、揍丝滴”(就是的、就是的)。陕西人艺版话剧《白鹿原》用的是有味道的方言。这就是方言的魅力。
普通话演戏像隔层纱,方言才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。《生万物》里那些“知不道”,就像闻见老家刚出锅的饽饽香,勾得人直咂摸自家方言的滋味。
方言本身能把一方水土的人突显出来,那独一无二的语调、语气,还有肢体语言,是普通话所无法替代的。用普通话说永利策略,总觉得像是在“演”,是“就像”而不是“就是”,隔着一层。方言会动心,调动你心底难以忘却的一些记忆和情感。方言会传染,“知不道”的方言会唤起其他地方的人对自己家乡方言的回味,会唤起道不尽的乡愁。
方言是好多戏的盐,少了它,再好的食材也出不来味儿。《生万物》撒了把“知不道”的盐,齁得人直想老家。我感叹,看这部剧有三重境界:看故事,看人物,最后满脑子只剩一句台词——“俺真知不道啊!”土地生万物,谁不知道?都知道,可是一言难尽,所以是“知不道”。“不知道”“知不道”,绕来绕去,绕糊涂了,远去了的先辈的生活细节大概也如此。
赵德发给山东作家做了个榜样。山东作家有好多小说可以改编,比如张炜的《古船》、苗长水的《犁越芳塚》、尤凤伟的《石门夜话》、刘玉栋的《年日如草》、凤岐与宗利华的《天下人心》、方远的《大船队》等。希望作家多“触电”,多出圈,让自己的作品都长翅膀,让文学鲁军在当代文坛更出彩。
我要再读一遍《缱绻与决绝》。当然,我更期待《君子梦》的早日改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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